鱼尾低头看了看,又抬头看看牛娃那双写满恐惧的眼睛。
她笑了。
“敢在老娘屋里上厕所?”鱼尾站起身,抽出湿透的襁褓随手扔在地上,“行。以后每天只许喝水,我不会管你的。”
她弯腰抱起赤裸的婴儿,走向客厅角落那扇不起眼的小门。那是储物间,不到三平米,没有窗户,只有一排积满灰尘的架子。鱼尾把牛娃放在冰冷的水泥地上,从架子上抽出一条旧毛巾,胡乱裹在孩子身上。
“好好待着。”她说,“等你妈回来,也许还能留条命。”
门关上了。锁舌扣合的“咔嗒”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。
牛娃躺在冰冷的地上,∞符号的瞳孔在绝对的黑暗中依然能视物。它看见灰尘在空气中缓慢飘浮,看见墙角的蜘蛛网在轻微颤动,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漆黑中凝结又消散。
它开始哭。
不是婴儿嘹亮的啼哭,而是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呜咽。像是知道哭也不会有人来,所以连哭泣都带着绝望的节制。
十二天后,笔帽回来了。
她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口,脸颊因为月子中心的调养丰润了些,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:“孩子呢?快让我看看!”
鱼尾接过行李箱,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:“它在睡觉。你先休息,等会儿——”
“我现在就要看。”笔帽推开她,径直走向卧室,“我天天想它想得睡不着。”
卧室空无一人。
笔帽转身,盯着站在客厅中央的鱼尾:“孩子在哪?”
鱼尾沉默了几秒,走向储物间。钥匙插进锁孔时,她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。
门开了。
一股浓烈的尿骚味扑面而来。笔帽捂住鼻子,眼睛适应黑暗后,她看见了角落里那个小小的身影。
牛娃蜷缩在旧毛巾里,身体瘦得只剩下皮包骨。肋骨一根根凸起,像嶙峋的搓衣板。原本就很大的猪鼻子现在显得更大,因为脸颊凹陷了下去。笔帽遗传给它的那几根大鼻毛,此刻无力地垂在干裂的鼻孔外,末梢沾着凝固的鼻涕。
最触目惊心的是那双眼睛——∞符号的瞳孔黯淡无光,眼窝深陷,周围一圈乌青。
它看起来不像婴儿,更像一具包着皮的骷髅。
“怎么瘦成这样……”笔帽的声音在发抖,“一根筋都快看得见了。”
她冲进去想抱孩子,却被鱼尾拦住。
“它生病了。”鱼尾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,“不吃东西,我也没办法。请了医生来看,说是先天不足。”
笔帽推开她的手,跪在牛娃身边。她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起来——轻,太轻了,轻得像一捧枯草。
牛娃在她怀里睁开眼。∞符号的瞳孔对焦了很久,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。
笔帽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。
“没事,妈妈来了。”她把脸贴在孩子冰凉的额头上,“妈妈来给你喂母乳。吃了奶就会好的,就会好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