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风带着凉意,穿庭而过,掀起了男人的墨色衣袂。
方栩横剑而立,通身凌厉肃气,蓄势待发。
许擢青站在他身后半步,看着他宽厚的背影,心头没来由地一跳。
这似曾相识的场景。
上一次是挟持了她的伙计,这一次却是护着她。
短短一月,境况却截然不同。
吕博远的手僵在半空,离剑锋不过几寸。他像是被骤然泼了一盆冷水,面庞扭曲,难堪而忌惮地看着方栩。
他是知州一方父母官,出入皆是仆役相随,谁见了他不点头哈腰,何时被人用剑指着?
只是眼前这男人眼神太过冷冽,绝非寻常护卫或江湖浪客,应当是从尸山血海里走过的人。
他不甘地放下巴掌,色厉内荏地喝道:“你是何人?竟敢在本官府中持械行凶。”
方栩并不答话,持剑的手臂稳如磐石。
无视比顶撞更让吕博远感到难堪,但慑于男人的剑意,他被迫冷静下来。
许擢青见吕博远冷静下来,适时上前,不卑不亢道:“吕大人息怒,他是民女的朋友身手不凡。方才情急之下才有所冒犯,还望大人恕罪。”
随后,她话锋一转,将重点拉回:“眼下凶犯虽已畏罪自尽,但死前所言疑点重重,民女斗胆猜测此事恐怕并非单纯私怨复仇那么简单,或许牵涉甚广。当务之急是彻查背后关联,肃清隐患,确保大人与夫人的安全。”
“若因一时之气毁去尸首,便是让线索相声匿迹,正中幕后黑手的下怀。还望大人明察,还象州百姓一片安宁。”
她句句点在要害上,既摆明了利害关系,又给了台阶下。
吕博远不是蠢人,能做到四品知州的位置,自然有他的城府和算计。只是现近来性情愈发暴躁易怒,又被秦休指控自己,刺激得失了方寸。
此刻被许擢青的话一点,理智终于开始回笼。
是啊,一个处心积虑要杀他的嬷嬷,竟然潜伏足足二十多年,只怕不只是为了私怨。
他目光阴鸷地扫过地上的尸身,又看了看屋内方向,脸色变幻不定。最终他重重“哼”了一声,算是借坡下驴,但语气依旧生硬。
“伶牙俐齿,此事本官自有主张。”
他不再提喂狗之事,让护卫将凶犯尸身抬回衙门停尸房,应当是要找仵作验看。
许擢青见他已经冷静,看了一眼方栩。
方栩会意,长剑归鞘。
“大人,关于秦休的东海之物,民女还有其他发现。但此事至关重要,不宜在院中详谈,还请大人移步。”许擢做了个请进的的手势。
吕博远看了看周围探头探脑的仆役,也知道此地不宜多言,点了点头,往内室去。他边走边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吩咐:“去,去看看大夫怎么还没有来。”
许擢青与方栩对视一眼,点了下头,示意他放心,随后便踏入内室。
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后,许擢青从内室出来。吕博远独自坐在外间,脸色比之前更加阴沉,平添了几分忧虑。
知晓了甘柤草香气与东珠的相关信息,这位知州大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。
这恐怕是一场精心策划来针对江东官场的阴谋。
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,起身出门向许擢青道谢。
“今日有劳许大夫了。但内子还需静养,府中杂事纷乱,就不多留许大夫了,改日本官再另行酬谢。”
话虽客气,但逐客之意明显。
许擢青知道他不想外人介入,识趣地福身:“民女明白,夫人按时服药,静心休养即可,民女告辞。”
她原本还想说,若有任何需要,可随时请人来到医馆去。但想了想,这位知州大人是个自负好功之人,不会拉下脸面求助她。便不再多言,告辞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