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急。”她说,“他今天吃了亏,明天会更小心。我们越平静,他越敢靠近。现在动手,反而打草惊蛇。”
她站起身,走到舆图前,在东南角那个虚设的转运点上画了个圈。
“真正的粮道我们已经改了路线,今晚就会有三车粟米从西岭小道运进来,直接入北仓,不走主道。这个点,才是我们真的要守的地方。”
“可要是敌人主攻这里呢?”
“不会。”她语气肯定,“宇文阖要的是乱局,不是硬仗。他派人来,是想用最小代价摸清我们的底。只要他还想算计,就会贪这个便宜。”
柴绍看着她侧脸。烛光下,她眉骨那道旧伤显得格外清晰。她说话时眼神不动,像盯着很远的地方。
他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她不是在防一个探子。她是在等一条线——谁派他来的,他在给谁传信,背后有多少眼线。只要顺着他,就能挖出更深的东西。
“我让东营后巷备了两匹快马。”他说,“还有平民衣服,放在箱子里,没拆封。”
她回头看他。
“万一你要出去,不用临时找。”
她没笑,也没说什么,只是轻轻嗯了一声。
帐外传来脚步声,是巡逻士兵换岗。两人穿着一样的轻甲,手持长矛,从主营前走过。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替换了身份——真正的巡哨已经被调去别处,这两人是影刃假扮的。他们会按老路线走,说老话,做老动作,就像什么都没变。
这就是李秀宁要的效果。
外面看起来一切正常。
里面早已布好局。
她重新坐下,继续抄账册。每一页都写得认真,连涂改的痕迹都模仿得一模一样。她知道,明天这个时候,这份东西很可能已经被送出去了。
但她不在乎。
她要的就是有人相信它。
柴绍走过来,站在她身边。他没坐,也不说话,就那么站着。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动作,也没有刻意靠近,但影子在灯下叠在一起,分不开。
帐外风大了些。
火把晃了一下。
她笔尖顿住,抬头看向门口。
“怎么了?”柴绍问。
“风向变了。”她说,“从北偏西转了南。如果有人在东山上蹲守,现在会被吹得睁不开眼。”
“那正好。”他说,“看不清,才敢往下走。”
她点头:“所以今晚不会来了。最早也是明晚。”
“那你去睡一会。”
“我不累。”
他又说了一遍:“去睡。”
她终于抬眼看她:“你不也在这?”
“我守前半宿。”他说,“你守后半宿,咱们轮着。”
她没再推。站起身,走向内帐。帘子掀开又落下,影子消失。
柴绍坐在她刚才的位置,拿起那份还没抄完的账册。他翻了一页,看到一行数字被划掉重写。他盯着看了很久。
外面巡哨走过,脚步声整齐。
他把账册放下,手搭在刀柄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