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还在吹。
帐角的灯焰跳了一下。
他忽然开口:“你们今天发饭,是不是多加了半瓢水?”
值守的亲卫在帐外答:“是。按将军吩咐,明天还要减。”
“减多少?”
“减到刚好见米底,不能沉。”
柴绍点头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手。指节上有茧,是常年握刀磨出来的。他想起白天看过的真账本——存粮其实还能撑十二天,不是六天,也不是八天。
她连自己人都瞒。
这才是最狠的局。
他闭上眼,靠在椅背上。
帐内安静下来。
只有灯芯偶尔爆个火花。
不知过了多久,外面又传来脚步声。
这次很轻,是单人。
亲卫低声问:“谁?”
“我。”是李秀宁的声音,“睡不着。”
她掀帘进来,头发没散,衣服也没换。她走到舆图前,盯着东南角那个虚设的转运点。
“明天早上,让辅役搬筐的时候,故意摔破一个。”她说,“撒点麸皮出来,像漏粮的样子。”
柴绍睁眼:“好。”
她没动。
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联手设伏吗?”她突然问。
“记得。”他说,“盩厔东山,你让我装败退,引突厥骑兵进谷。”
“那天你也这么说,‘去睡一会’。”
“我没去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两人没再说话。
帐外风停了。
灯焰稳住。
她走到案前,拿起笔,继续抄账册。
柴绍看着她的背影。
笔尖在纸上移动,发出沙沙声。
帐门开着,外面巡哨走过,影子扫过地面。
一只飞虫撞在灯罩上,掉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