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卫的脚步刚消失在帐外,李秀宁还没来得及弯腰捡起那支滚落的朱笔,帐帘就被掀开了。
柴绍回来了,肩上落了一层晨露,发梢微湿。他没说话,只是把手里一张纸递了过来。
纸上是影刃传回的第一条消息:西岭小道尚通,但青崖陉入口发现新堆土石,骡马难行。
李秀宁接过纸,手指在“新堆土石”四个字上停了一下。她抬眼看向舆图,青崖陉那条细线被她用朱笔重新描了一遍。原本以为是备用路,现在看来,敌人比她想的更快。
“他们知道我们盯这条路。”她说。
柴绍点头:“不是巧合。霍九楼动了。”
话音未落,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。马三宝拄着一根短木拐进来,左腿落地时轻颤了一下。他额角有汗,腰间三个酒囊晃得厉害,水囊在前,药囊在后,酒囊空着——他知道今天不能沾一滴。
“报。”他声音压着,却很稳,“斥候刚回,赵庄到北仓的主道被断了。”
李秀宁看着他。
“巨木横在路口,有二十多个民夫在锯树,说是山体滑坡要清障。可他们用的是霍记粮行的工牌,领头的是霍家老账房的侄子。”
柴绍皱眉:“明目张胆了。”
马三宝继续说:“第二件事,黑风寨的人动了。昨夜有人往寨子里送了三车米、两匹绸,还有一袋银锞子。寨主当众说‘近日有肥羊过路,兄弟们开荤’。”
李秀宁没动。
“第三件事,原定今日进炭的车队没了影。押货的老周家里人今早报官,说车队走到半山腰,突然冲出一队蒙面人,拿刀逼他们滚下车,骡马全被牵走,连货单都没留下。”
帐内静了下来。
柴绍看了李秀宁一眼:“三条路,全被卡了。”
李秀宁走到案前,抽出三本册子,每本只写一行字。
第一本写“民夫砍树”,归入“民事纠纷”。
第二本写“山贼收礼”,也归入“民事纠纷”。
第三本写“炭车失踪”,同样归档。
她盖上印,递给亲卫:“存档,不许外传。”
亲卫接过,退下。
柴绍看着她:“你这是……”
“让他们觉得我们没反应。”她说,“霍九楼要的是乱。我们越慌,他越敢加码。现在装不知道,他反而会自己露出更多底牌。”
马三宝站在一旁,右手不自觉地敲了敲算筹袋。他知道李秀宁在赌——赌霍九楼沉不住气,赌这些“小事”背后藏着更大的破绽。
“但咱们的粮,只剩六天。”他说。
李秀宁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
她转身走向舆图,指尖从北仓划向赵庄,再从赵庄划向营地。这条线原本是运粮命脉,现在成了敌人的眼中钉。
“他为什么不等?”她忽然说。
柴绍问:“等什么?”
“如果他是想耗死我们,就该什么都不做,让我们自己断粮。可他现在又是设障,又是买贼,动作这么急,说明他怕。”
“怕什么?”
“怕我们先动手。”她盯着舆图上的三角路线,“怕我们找到祠堂下的盐,怕我们走通青崖陉,怕他的盟约撑不到第七天。所以他要先把路封死,逼我们在断粮前乱阵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