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此处,她神色黯了黯,但旋即又打起精神,侧身从袖中取出一个绣工精致的小荷包,上面绣着一对相依相偎的小黄雀。
她将荷包递到沈怀瑾手中,眼神温和:“喏,这几日得闲,特意给妹妹绣的。你瞧这小雀儿,相依相偎的多好。妹妹日后看见了,你就记得还有姐姐呢。咱们互相依靠着,总比孤身一人强。”
沈怀瑾接过荷包,指腹抚过那细密的针脚,刚要开口言谢,却听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沈答应可在?”一个略显尖锐的嗓音在门外响起,“皇后娘娘传召,请即刻往凤仪宫一趟。”
来了。
*
瑞雪姑姑将沈怀瑾引至凤仪宫的东暖阁,便躬身退下。
分明是白日,阁中却昏暗得很,厚重的竹帘将窗外天光遮得严严实实,唯有几盏琉璃宫灯燃着幽幽的火苗,光影明灭不定,照得四壁影影绰绰。
阁中以一道珍珠帘幕隔为内外两室。沈怀瑾只能隐约瞧见帘后两道人影,一道端坐正中,一道侍立在侧,想来便是皇后与纪初珩了。
她依礼跪下,叩首道:“臣妾参见皇后娘娘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皇后幽幽的声音隔着珠帘传来。
沈怀瑾依言起身,却不见皇后传她上前,更不曾赐座。她便只能垂手立在原处,隔着那道珠帘,望着帘后模糊的人影。
“沈答应果然机敏。这才几日工夫,就查到了与宸儿有关的线索。”
沈怀瑾心头一紧。皇后既不提她私闯猎苑之事,她便也不好主动开口认罪,只能顺着话头,垂首道:“臣妾惶恐。臣妾无功,唯有罪。不慎探知皇子旧事,实非臣妾本意。”
“你何罪之有?”皇后的声音依旧平淡,却带着沉沉的重量,“祁宸,乃本宫与皇帝的第一个孩子。彼时皇帝尚为辰王,得知本宫有孕,欣喜若狂。”
她的声音放缓了些:“他亲自为这孩子取名‘宸。辰、宸同音,父子相承之意;而宸者,北辰之星,紫微帝座。”
“后来的事,你想必也知道了。”皇后的声音淡了下去,“皇帝一路顺遂,由辰王而太子,由太子而登基。他私下里常说是宸儿带来的福缘。”
她顿了顿。
“宸儿三岁识千字,五岁通《论语》,六岁便能在御前对答如流,连太傅都赞他天资卓绝,是百年难遇的璞玉。皇帝常抱着他在膝上,说日后要亲自教他骑射,带他巡视边关,可谁知……”
听着皇后讲着故去皇子的旧事,沈怀瑾只觉后背已沁出一层冷汗。她杵在那里,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,只能死死垂着头。
站得久了,左腿开始发麻,她悄悄把重心挪到右脚,右腿又酸了,只好再挪回来。如此反复,倒像是原地踩着看不见的水车。
“宸儿过世后,皇帝追封他为宸王。”皇后的声音继续响起,却比方才更冷了几分,“可死后再多功名,又有何用?他不过是个孩子,本宫的孩子……”
“若宸儿的死当真是有人在背后作祟——”
恰在此时,窗外忽传来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似是枯枝不堪重负,骤然断裂。
沈怀瑾浑身一颤。
皇后的声音蓦地沉了下去,一字一顿,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本宫定要将那人揪出来,剥皮拆骨,挫骨扬灰,叫他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怀瑾张了张口,却觉喉头干涩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她只觉得双足踏空,仿佛立于万丈悬崖之边,前后皆是无底深渊。
“沈答应怎么不说话了?”皇后声音依旧幽冷地迫来,像是一把钝刀,慢悠悠地割着人的心肝,“方才珩儿同本宫说,你不是要奏对之后,再行打算么?还是说……”
那声音略微一拖,带着刺骨的寒意:“本宫不赏你,你便不愿开口了?”
怀瑾心知躲不过,把心一横,“扑通”一声跪下,额头重重叩在地上,声音发颤:“臣妾不敢居功,臣妾有罪!臣妾……臣妾擅自带着芷昭公主去了猎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