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瑞雪姑姑!”沈怀瑾顾不上辩解,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,“陆常在命悬一线,求姑姑开恩!只要尚药令能去,沈怀瑾任凭处置!”
她说着,重重地叩首下去,额头磕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瑞雪姑姑沉默片刻,她深知若非天大的事,一个小小的答应绝不敢如此。略一权衡,她对身后冷声吩咐。
片刻之后,陈太医被两个小太监半架半拖匆匆忙忙地带了出来,药箱在肩上晃荡,发髻都散了一半。
他刚迈出殿门,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何事,便被沈怀瑾一把抓住胳膊。她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尊卑了,架着陈太医便往外冲,脚步踉跄却飞快,一路在风雨中狂奔。
陈太医被她拽得踉踉跄跄,气喘吁吁地问:“到……到底怎么回事?”
“逆产!血崩!”沈怀瑾头也不回,嘶声喊道,“再迟就来不及了!”
雨水混着泥血模糊了她的视线,她拖着冻僵的双腿踉跄着引路,频频回头厉喝:”快!再快些!”
一路押着陈太医,在风雨中狂奔。
冲回撷芳殿西殿时,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陆若霜躺在榻上,脸色白得像一张纸,毫无血色,嘴唇青紫,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。整个人像是一盏油尽灯枯的残烛,随时都会熄灭。
“热水!参片!快!”陈太医一把推开呆滞的产婆,砰地掀开药箱,神色凝重至极。
沈怀瑾僵在原地,眼睁睁看着金针刺入若霜姐姐的身体,看着参片被小心翼翼地塞入那苍白的唇间。
她空有一身力气,此刻却不知该往哪里使;她恨不得能替陆若霜承受这所有的痛苦,却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。
时间仿佛被黏稠的血液拖住了脚步,每一瞬都漫长如年。陈太医汗如雨下,喝令稳婆调整胎位,手下银针药粉齐施,拼尽全力阻止血崩。
殿内死寂,只有陈太医急促的喘息声和陆若霜微弱的呻吟。
陆若霜姐姐,你要撑住……
撑住啊……
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,一声微弱却清亮的啼哭,骤然响起!
“皇子!是皇子!”产婆的哭腔几乎是嘶喊出来的,“常在娘娘稳住了!母子平安!”
沈怀瑾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,脱力地滑坐在门边。泥水和血水淌了一地,她颤抖的手死死按住心口那只浸满血水的小黄雀荷包,无声地哭了出来。
活了……
陆若霜姐姐活了……
*
“陆常在平安诞下十皇子!”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,飞传整个后宫。绯红襁褓捧出,婴儿的啼哭声清亮。
贺礼踏破了撷芳殿的门槛,各宫遣来道贺的宫人络绎不绝。唱礼太监喜气洋洋,一声接一声地报着赏赐。
“皇上驾到——!”通传声骤然响起,满殿人顿时屏息跪伏。
萧景焕挟着清晨的寒风踏入殿中。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,混杂着药草的苦涩与未散尽的恐慌。地上还残留着昨夜来不及清理的血迹,空气中仿佛仍凝滞着那场生死搏斗的余韵。
他眉头皱了皱,却并未停下脚步,径直走向金丝楠木摇篮。他俯身凝视着那个红皱皱的婴孩,眉宇间的冷峻渐渐化开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。
“陛下,十皇子吉兆天成!”老嬷嬷颤声提醒,“昨夜雷雨交加之际降生,正应了那句‘龙腾四海,泽被苍生……”
萧景焕凝视片刻,眉宇间惯有的冷峻悄然化开,染上一抹柔和。他伸出双手,小心翼翼地抱起襁褓。
殿内一片死寂,所有人都屏息凝神。
“上承天命,下安社稷!”萧景焕目光落在怀中婴儿的脸上,“朕之十子——赐名祁昀!”
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几分温情:“昀者,日光也。愿他如朝日初升,光耀万里河山。”
话音刚落,怀中婴儿砸吧了一下小嘴,仿佛是在回应父皇的期许。
萧景焕轻轻将婴儿放回摇篮,指尖拂过那嫩生生的额头,眼底掠过一丝柔软,方才转身走向床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