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月的朔日夜晚,寒气渐重。
白晔在未烬轩内,就着一点昏黄的灯火,仔细擦拭着几件不多的私人物品,一件件归置到自己新打的木柜子里。
东西虽少,他却摆放得极认真,仿佛借此也能将内心的纷扰一并理清。
忽然,屋里靠东的那扇窗户发出一声极轻微的“吱呀”声,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。
白晔手中擦拭的动作一顿,却没有丝毫惊慌。
他握着那块微湿的软布,缓缓回过头去——
果不其然,一道熟悉的清俊身影正单手撑着窗棂,利落地翻窗而入,动作轻捷得如同夜行的猫,落地无声。
对于南宫月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,白晔并不感到意外。
宫墙重重、守卫森严的紫-禁-城尚且拦不住将军想来就来的脚步,自己这处小小私宅的所在,又怎能瞒得过这位将军。
只是白晔没想到今夜前来的将军手上还提了个东西。
他目光落在南宫月手中提着的一个小巧的木盒上,那盒子上甚至还颇为滑稽地贴了一小方红纸,上面被将军写了个“贺”字,与将军那冷峻的气质颇有些不搭。
南宫月站定,拂了拂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竟朝着白晔假模假样地拱了拱手,唇角噙着一丝难得的、带着戏谑的笑意,朗声道:
“乔迁之喜啊!”
他顿了顿,眼神里带着洞察一切的了然:
“居有其屋,是安身之本。恭喜恭喜。”
说罢,南宫月也不等白晔回应,便将手中那颇有分量的小木盒随手抛了过去。
白晔慌忙放下软布,双手接住,入手便是一沉。
他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南宫月一眼,后者却只是抬了抬下巴,示意他打开。
白晔小心地揭开盒盖,里面衬着深色的软缎,一柄带鞘短刀静卧其中。
刀鞘样式极尽古朴,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,唯有岁月和使用留下的温润包浆与细微划痕,无声诉说着它的过往。
但只需一眼,白晔便能看出,这刀材质非凡,做工顶尖,那股子敛于内的沉静杀伐之气,绝非寻常兵器铺能有的货色。
白晔的脸颊不由得微微一热,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悸动。
将军竟记得他这点收集和喜爱金属兵器的小癖好,而且还……
如此大手笔。
南宫月却浑不在意,自顾自走到白晔刚刚擦干净的桌旁,很是自然地靠坐在桌沿,顺手端起了桌上那碗一直备着的、晾凉的白开水——
他能看出来这是白晔提前为他备上的一碗清水。
他仰头灌了几口,咂摸了一下,仿佛在品评什么佳酿,实则只是为了解渴。
喝完水,南宫月用下巴点了点那柄短刀,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天气,带着他特有的、略显刻薄的关怀:
“看你细胳膊细腿,没二两力气。喏,给你把凶点的,镇宅也好,防贼也罢,总归有点用处。”
白晔知道这是将军式的调侃,意在冲淡这份赠礼的郑重感,免得自己负担太重。
他心中感激,深知这必是将军的心爱之物,甚至是随身旧物,如今竟是割爱相赠。
白晔合上盒盖,郑重地抱拳行礼:
“白晔谢将军厚赐!”
一抬头,却见南宫月不知何时拿起了他放在柜子上、平日里无事时摩挲把-玩的黄铜小狮子头——
那是二师弟青铄亲手为他打制的。
南宫月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转着那枚小巧精致的铜狮,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兴味和几分玩味的好奇,评价道:
“有意思。”
也不知是在说这小玩意本身精巧有意思,抑或是……
拥有这等小巧玩意儿的白晔,越来越有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