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老师的脸色变幻不定,从错愕到怀疑,再到一种被挑战权威的愠怒。“林未雨,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你说你和唐梨在一起?在画室?谁能证明?就凭你空口白牙一句话?”
“我……我不能提供别的证明。”林未雨感到脸颊烧得更厉害了,但她没有退缩,“但我说的是事实。画室的管理员张大爷也许看到我们很晚才离开,或者……或者您可以调教学楼走廊的监控?虽然画室门口可能没有,但至少可以证明我们是一起离开教学楼的。”
她知道自己提供的“证据”很薄弱,但她必须说出来。这是她唯一能做的,基于事实的,微弱的反抗。
“呵,”李老师冷笑一声,“就算她那天晚上和你在一起,又能说明什么?这和她母亲利用工作之便泄题,有什么必然联系吗?林未雨,我提醒你,包庇同学,同样是不诚实的行为!”
“我没有包庇!”林未雨猛地抬起头,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了一些,“我只是在陈述我知道的事实!唐梨她……她或许性格孤僻,或许不喜欢遵守一些她认为不合理的规则,但她不会,也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去获取成绩!她对待她的画,比对待任何一次考试都要认真和虔诚!那些标准答案,在她眼里,可能真的……一文不值!”
她几乎是喊出了最后几句话。这些话,不仅是在对李老师说,更像是在对全班那些戴着有色眼镜的人说,更是对那个懦弱了太久的自己说。
教室里鸦雀无声。同学们面面相觑,显然被林未雨这突如其来的、激烈的辩护惊呆了。周晓婉在桌子底下,悄悄伸出手,用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,传递过来一丝微弱的支持和暖意。
李老师盯着林未雨,眼神复杂,似乎在权衡着她话语的可信度,以及如何处理这个突然跳出来“搅局”的课代表。长时间的沉默,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最终,李老师深吸一口气,似乎暂时压下了怒火,但语气依旧冰冷:“好,林未雨,你提供的这个情况,我会核实。但是,泄题事件,学校还会继续调查!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,唐梨的嫌疑依然存在!而你,”她的目光锐利地落在林未雨身上,“作为班干部,更要谨言慎行,不要被某些不良风气影响!坐下吧!”
林未雨默默地坐了下来,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。手心因为紧张而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子,隐隐作痛。她不知道自己的话能起到多大的作用,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。但她知道,她说出来了。在那个至关重要的时刻,她选择了站出来,而不是永远地沉默下去。
下课铃声适时地响起,打破了教室里凝固的气氛。李老师冷哼一声,夹着教案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。
同学们开始收拾东西,准备离开。投向林未雨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,有探究,有不解,也有那么一丝……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。陈露经过她身边时,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。
林未雨没有理会。她只是静静地坐着,望着窗外。天空依旧灰蒙蒙的,但不知何时,云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,一缕极其微弱的阳光,挣扎着投射下来,在那棵老槐树的叶片上,跳跃出一小片模糊的光斑。
她不知道唐梨去了哪里,也不知道她是否会知道自己为她所作的、这微不足道的证言。她只是忽然觉得,心里那块沉甸甸的、名为“怯懦”的巨石,似乎松动了一点点。
当她收拾好书包,走出教学楼时,惊讶地发现,唐梨并没有走远。她就靠在一楼大厅拐角的墙壁上,低着头,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面。听到脚步声,她抬起头。
四目相对。
唐梨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,但里面似乎少了些之前的尖锐和戾气,多了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她看着林未雨,没有说话。
林未雨也看着她,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,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最终,唐梨只是极轻地、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,然后转身,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,依旧迈着她那特有的、带着几分疏离和倔强的步子,汇入了放学的人流,消失在走廊的尽头。
没有感谢,没有和解,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眼神交流。
但林未雨站在原地,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,心里却奇异地没有感到失落。反而,有一种微弱的、却真实存在的暖流,悄然漫过心田。
也许,有些理解,不需要言语。
也许,有些靠近,始于一次微不足道的、对抗恐惧的勇敢。
青春的迷雾依旧浓重,前路依旧未知。但至少在这一刻,她似乎看到了迷雾中,另一颗孤独星球发出的、微弱的信号。
而那把曾经在雨夜被她握住的、带有顾屿温度的伞,似乎也在这个午后,以一种无形的方式,轻轻偏向了一个新的方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