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亮,李秀宁就站在舆图前,手指顺着那两条交叉的红线慢慢划过去。柴绍站在她旁边,手里拿着一支刚送来的斥候草图,纸角还沾着露水。
“小路能走。”他说,“猎户踩出来的,窄是窄了点,但三百人分三批走,一个时辰能过完。”
李秀宁点头:“那就用这条路。”
她转身走到案前,提起笔在调度令上写下“子夜行动”四个字,盖印后交给亲卫:“传何潘仁,立刻来见我。”
不到一刻钟,何潘仁大步进来,铠甲都没穿全,只披了件皮甲,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印。
“你带三百轻甲,今晚从青崖陉绕到路障后方。”李秀宁把草图摊开,“不许交战,不许靠近,只做三件事——放火把、擂鼓、滚石头。”
何潘仁瞪眼:“就这?”
“对。”她说,“敌人是民夫,不是兵。他们怕黑,怕响,怕背后出事。你一闹,他们就会往主道挤,阵型就乱了。”
柴绍接话:“我们正面强攻,趁他们慌的时候劈开横木,打通道路。”
何潘仁挠头:“可我从来都是带头冲的……这种吓唬人的活儿,真能成?”
“你信不信我?”李秀宁看他。
他愣了一下,咧嘴:“信!你说打哪我就打哪,说怎么打就怎么打!”
“好。”她说,“这次你是统帅,不是先锋。命令由你发,队伍听你调。要是有人不服,你就告诉他——这是我的意思。”
何潘仁挺直腰板:“是!”
李秀宁又转向柴绍:“刀盾手准备长斧,弓弩手上弦待命。黎明前集结,等我信号动手。”
柴绍应下,转身出去安排。
帐内只剩两人时,李秀宁把一张新的行军路线图压在砚台下。她没说话,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“赵庄祠堂”那个位置。
何潘仁看懂了:“您早就在想这一招了?”
“昨晚就想了。”她说,“他们堵路,是想让我们急。我们越急,就越容易犯错。现在轮到我们让他们急。”
何潘仁笑了:“原来打仗还能这么玩。”
“这不是玩。”她说,“这是算准了人心。”
日头偏西时,各部已准备就绪。何潘仁亲自检查了每名士兵的装束——铁甲卸下,战马蹄包布,嘴里含竹片防喘息。鼓角用麻布裹住,火把藏在背囊里。
子时刚过,队伍出发。
山路湿滑,月光被云遮住,只能靠前一人肩上的荧石标记辨认方向。何潘仁走在最前,一手拄刀,一手拨开挡路的树枝。五百步外,就是路障所在的位置。
凌晨寅时初刻,他们抵达预定地点。
两侧山坡陡峭,林密草深。何潘仁挥手,五十名士兵攀上高处,搬起事先备好的石块。另百人分散林缘,点燃火把,在树影间来回穿插。
鼓声响起,三通。
火光闪动,石头哗啦啦滚下山坡,砸在路障附近。守夜的民夫惊醒,举火查看,只见后山火影晃动,鼓声震林,像是有大军杀来。
有人喊:“娘子军抄后路了!”
人群顿时大乱,纷纷往主道中央挤,有的扔下工具就跑,有的跪地求饶。
前方三里处,柴绍听到动静,立刻下令:“出击!”
二百刀盾手冲出掩体,直扑路障。长斧劈砍巨木,挠钩拉拽残枝。弓弩手列阵两翼,专射那些想点烽火报信的人。
火光中,李秀宁站在中军旗旁,手中红旗一挥:“破一段,插一旗!”
第一段横木被清开,红旗插上。士兵们士气大涨,加快动作。
第二段,再插一旗。
敌方组织不起抵抗,四散奔逃。有人连工牌都来不及摘,丢在地上就跑。
半个时辰内,主道贯通。
晨光微亮时,李秀宁走进清理后的路口。地上散落着锯斧、木屑和二十多枚工牌,上面清晰印着“霍记”二字。
柴绍走过来,捡起一把锯子看了看:“是霍家的人干的。”
“不是雇的,就是派的。”她说,“证据齐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