目光越过粮垛,落在北方那道山梁上。就是昨天她手指的方向。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,只有石头和荒草。
可她知道,那边不会一直安静。
柴绍走回来,站在她身边,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。“还在想他们?”
她点头。“这次我们赢了,是因为他们只想吓我们。下次可能就不一样了。”
“你是说,他们会来真的?”
“他们没退。”她说,“只是换了方式。断粮不成,就会换别的路子。商人、流言、内线,哪个都比刀箭难防。”
柴绍沉默了一会儿。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
她没回答。
远处传来开饭的锣声。士兵们端着碗围过去,排队领粥。炊事兵舀得很实在,每碗都冒尖。有人拿到后迫不及待吹着气就喝,烫得直哈气也不放下。
一个断了手指的老兵端着碗走过来,站在李秀宁旁边,没说话,只是把碗举了一下,算是敬她。然后转身走了。
这一幕让柴绍看了很久。
“你看到了吗?”他轻声问。
“看到什么?”
“人心回来了。”
李秀宁终于侧头看他一眼。“人心从来都在。只是饿久了,会怀疑。现在饭有了,疑心就会少一点。”
“可还是有。”
“当然有。”她说,“三千石能撑四十天。四十天后呢?再借一次?再打一场?”
柴绍没再问。
马三宝这时快步走来,手里抱着三本新账册。“公主,第一批入库完成,数目对得上。这是记录,请您过目。”
李秀宁接过,翻开第一页,看了看日期和签名,合上。“放好。明天早会我要用。”
“是。”马三宝答应着,却没有立刻走。
“还有事?”
“嗯。”他犹豫了一下,“刚才伙房报,米下锅的时候,发现有个袋子口缝得不太一样。拆开看了,里面有一张纸条。”
李秀宁眼神立刻变了。
“纸条上写的什么?”
“没敢动。”马三宝摇头,“原样封在盒子里,就在账房。我没给别人看,只等您定夺。”
柴绍皱眉:“谁敢在粮袋里塞东西?押粮队查过了吗?”
“都查过。”马三宝说,“没人承认,也没搜出第二张。”
李秀宁盯着他手里的盒子看了两秒,然后说:“带我去。”
三人朝账房走。路上没人说话。士兵们正在吃饭,笑声不断,米粥的香味弥漫在整个营地。
账房门口有两个亲卫守着。马三宝掏出钥匙开门,屋里光线暗,桌上摆着一个木盒,封着火漆。
他打开盒子,取出一个小纸包,双手递给李秀宁。
她拆开纸包,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粗纸。展开后,只有八个字:
**“粮可断,志难夺。”**
笔迹陌生,墨色偏淡,像是用剩墨写的。
柴绍凑近看了一眼。“这不是挑衅,也不是告密。倒像是……提醒?”
马三宝说:“会不会是运粮的人留的?怕我们不知道危险?”
李秀宁把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,指尖在字迹上轻轻划过。这纸,是民间最常见的黄竹纸,墨也不特别。写字的人手稳,但没受过训练,横画收尾有点抖。